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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朝月夕·荣枯/1:00】西北有高楼

上一棒: @_伊藤 老师

近代pa,军阀花忱,仍使用游戏地名(与现实历史事件或人物无任何关系)




南塘的李家为一只家鸽闹到了国公府。


前朝没了,如今这富庶的南塘便成了南国公的家私,自然他得管这分内事。


李乡绅也算南塘有名望的豪绅,从前朝时祖辈便是南塘花家军数一数二的将领,只是花家军没落后,后代子孙反倒以诗书传家,传到李乡绅这一辈,才考取功名便被革了命,徒有个旧日世族的空架子。偏偏这乡绅虽有名望,却是最狗眼看人低的主儿,宣京走一遭,别的本事不说多强,倒是把纨绔的脾性学了个十成,成日家幻想石崇巨富,还非要豢养些小巧伶仃体面的鸟儿。


更有甚者,纠集了一帮地痞流氓,在南塘开起了大烟馆,赚得盆满钵满。


李家的家鸽飞进了王家的院子,王家不肯归还这样的小事,放在前朝,找到国公爷门前都要被看门的打出去。只是毕竟改朝换代了,这年幼便袭了爵位,又年纪轻轻留洋回来的国公爷——也不过是个和他们一样的绣花枕头,看起来体体面面,实际上世家的底气早被这革命革掉了魂。更不必说,为熙王世子治理寒江水患时,南国公又吃了场败仗悻悻而归。


李乡绅没有多么低眉顺眼便进了府邸。


从前他也曾见过国公府内的郡主,父母早夭,兄长留洋,小郡主也算把这南塘当了自己半个江山似的去管,小小年纪不知天高地厚,倒没出什么大错,只是总会有人不服罢了。不多时便被有心人使了绊子,染了病修养,几乎再不露面。


“见过国公爷,草民给您请安了。”


他四处打量老宅的眼睛都要飞上天,进了正堂见了花忱便立刻低头行礼,半跪不跪,似低头似鞠躬,这是他跟来南塘贸易的洋人学的怪样式儿。


花忱放下茶盏,瞅了这人一眼,便笑道:“世翁请坐。”


南国公声音清朗,就连身量看起来都还是少年身姿。这留过洋的人还就是不大一样......李乡绅自顾自地仰脸,想再瞅瞅这位年轻的国公,却正瞧见与他不睦的王家举人就坐在花忱下首,脸色就是一变。


李乡绅只能面色铁青地坐下。他本就不怀好意,南塘的烟馆被查抄,堆积成山的烟土与种满罂粟花的园子都被付之一炬,他吃了大亏,本就想借故生事逼花忱为他作主,来搅乱当下推行的新令。此时却不能当着王举人的面张口,他来之前就在谈事的二人还没有给他插话的机会。


“国公如今举兵筹谋也为时未晚,”王举人不是为那只家鸽来的,他连正眼也不瞧李乡绅,胡子花白的老头在前朝也做过不小的的官,在花忱这年轻后生面前有些要摆谱的意思,“前朝时我等便身受皇恩,如今陛下恩旨,又怎么能不肝脑涂地。”


那张名为“圣旨”的黄纸还摊在桌面上,花忱只是笑而不语。


承永帝被逼退位,如今改了新政府仍不死心,在洋人和北方军阀的帮助下重新占领了宣京,闹着要复辟,据说龙袍都做好了,只差名正言顺的昭告天地,举办大典。


"当下国公推行新令,去宣京受封也有好处,受陛下管辖,国公的新令必然也能令行禁止,顺顺溜溜。"


“更何况这联姻本是好事,正好亲上加亲嘛。”


承永为了拉拢花忱,想要干预南塘的目的昭然若揭。


至于为什么……


 “好一个亲上加亲。”


 花忱忽而冷笑道。


要花忱前往宣京送嫁迎亲,并为承永保驾护航,也不知道是哪一个自作聪明的幕僚给他出了这样的主意,大约是见花忱素来斯斯文文,又是留洋回来的文明人,和那些五大三粗各自为王的军阀们不大一样,是个愿意光复先朝的“忠臣”。


他拍了拍手,木微霜便把那只飞错了地方引起纠纷的家鸽拎了上来。装在笼子里的鸟儿还懵懂地咕咕叫,它浑然不知自己闯下了大祸,被捏出笼子时还扭着头好奇打量着屋里的人。


“南塘,是我花家的地界,倘若真要插手……”  


李乡绅原本想接上的话都被憋在了嘴里,花忱慢条斯理地拿过自己的配刀,一身军装的男人光是坐在那里就杀气腾腾,即使那样年轻,可雪一样亮眼的刀刃出鞘,寒了两人的背脊。


 “无论是政府,还是朝廷……”


飞错地方的鸟儿,养不住,留不住,惹是非。自然不如现杀了好。


花忱一刀劈碎了那封黄纸,家鸽的血被溅上墙壁,斑驳的血点狰狞。


 “那花家军只好反了!”他又幽幽地说。

  

 寒光映着他清秀如女子的面容,王李二人此时都不敢应声,夹着尾巴灰溜溜地逃窜出国公府,至于心底是不是暗自咒骂,花忱浑不在意。


罂粟花,大烟馆,坚船利炮。


这些从前并不泛滥的东西,占领了南塘这片福地,荷香十里都被玷污。


宅邸深处。少女的闺房光线昏暗,生怕惊扰了主人似的,小心翼翼渗透进来,房中的药味经年不散。花忱靠坐在床头,即便光线不足,他也能用自己的视线描摹出小妹的模样来。


像印刻在心底的一张画,无需温习便刻骨铭心。


“哥哥手上有火药味。”


小花轻声说,她将自己塞在哥哥掌中的手收回来,又被花忱追上牢牢扣在手心底下。


“难闻吗?”


不肯松手还要这么问,小花轻轻挣了挣,只好老老实实回答。


“不难闻,只是不喜欢。西洋的东西,连闻起来都那么危险。”


花忱低笑,他扣着妹妹的手指拉得贴近自己的面颊,妹妹的手在温热的被子里藏着还是发凉,和他冰冷的脸一样的温度,但他的手是极其温热的。


小花才发现哥哥的军装都还没有脱——民国政府也为哥哥授予了军衔,如今该被改口叫少帅的国公爷也是割据一方令人害怕的军阀之一,可是那是外人面前的哥哥。为了不让小花担忧,他很少会在妹妹面前露出这一面,回到府邸必然要换成便服,沐浴过后再来。


更遑论此时火药味和他身上淡淡的铁锈味,这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事。


小花轻轻嗅了嗅,又轻声问道。


“哥哥受伤了吗?”


花忱用脸轻轻贴着妹妹的手,好半晌才说,“受伤的是别人。”


他又静了一阵儿,心底的事百转千回绕了无数个弯。小花任由哥哥攥着自己的手,过了一会儿忽然主动摸了摸哥哥的脸,纤细的指尖触到哥哥的下巴上,摸到了哥哥连夜奔波没有来得及打理得胡茬。


“哥哥要刮胡子了。”她的声音细弱,带着些许笑意,也不问哥哥是不是杀了人,还是遭遇了什么可怕的事,那些硝烟、尘土、阴谋,通通不问,“这样胡子拉碴,怎么好做新郎官?”


在这个深宅大院里,她若不出去,也会有人将一些似是而非的话扬进她的耳朵里,正堂里发生的事,她只是不说,而不是不知道。


南塘百姓手里的烟土,被洋人以通商为借口接连不断地送入,民国政府自顾不暇,被军阀们把持着,总统今日上台也许就因为得罪了谁又被赶下来,民主无法决定一切,军备和拳头才是真正说话管用的。


俯首看去,从前的大景已经是满目疮痍。


“他花忱的软肋,不就是小郡主吗?”还有些令人不齿的闲言碎语,夹杂在越来越紧张的局势中飘来摇去。


“我不过是养养家鸽,哪比得上这位爷,把凤凰藏在自己的后院里啊。”李乡绅醉后胡言,从没把南国公府放在眼里。


南塘的小郡主,出了名的模样好,也不知道是不是南国公亲生,自小便被花忱看护得像眼珠子。在小郡主感染时疫时,在外留洋的花忱终于回国,将郡主压不住的那群人踩在脚底,又端掉了南塘的大烟馆,直戳着买办的肺管子,恨得人牙根发痒。


渐渐,一些兄妹感情甚笃的话里就如李乡绅所说一般,变了味。


再怎么深的感情,如今十六七了未嫁,二十四五了未娶,怎看怎有猫腻。


如今承永复辟,当年靖难的父母之仇还未报,许婚的可笑恩旨便被人送了来。这样联姻的要求花忱不是没听过,东南西北,各路军阀少说也有几十位,占了富饶之地被人眼红也不是一日两日,花家的商船和军船也被越阳拦截过数回,别说是文家商行抛来的橄榄枝,就是如今当红的国会议员季家也有露出话风。


娶了小郡主,陪嫁就是南塘的军政势力,稳赚不赔的买卖。


若是花忱舍不得妹妹,娶个别家的女儿也不是不好。


但这些说媒的,都被丢出了南国公府,抛尽体面。


“做得做不得,还是小花说了算。”


花忱不怒反笑,他低下头,药香与熏香混杂着,馥郁又温暖。小花也挨近哥哥,想要得到安慰。这不能见好的病已经赶走了南塘数不清的大夫,她似乎已经耗尽了元气,缩在这黑暗中,等着被死神偷走。


“小花若要哥哥做新郎,哥哥自然收拾得体面,小花若要哥哥娶旁人,”他捏着妹妹的手,按在他的胸膛,“那你就是要哥哥的命了。”


小花没有接茬,她的手指下是哥哥正在蓬勃跳动的心脏。


那么有力,给她一种奇怪的错觉,好像两人的心跳正在同步,甚至……他们好像共用着同一个心跳。


悖逆的情感,就如一棵树上横生的枝节,是要被剪除的。


她知道自己该收回手,可是她怎么忍心呢?


年幼时哥哥带她去鼓楼街听戏,小戏子们咿咿呀呀地唱。


唱诗词歌赋,唱话本,唱着一切小花知晓或不知晓的戏词。


她坐在哥哥的肩膀上,听得昏昏欲睡。


“西北有高楼,上与浮云齐……”


“……谁能为此曲,无乃杞梁妻……”


她听不懂。后来洋人来了,皇上没了,就连南国公府都过了一段朝不保夕的日子,哥哥留洋归来,也变得有些许陌生。


原本的家塾先生如今不知在何方,少年时的友人们也在战乱中流离,南塘的百姓们还指望着兄妹俩能够给他们保障生活,至少不会像宣京被军阀推来扯去,担惊受怕。


正如哥哥所说在这飘摇的乱世,他们本该是一体的。


他们本该是一体的。


     南塘,自然也要一起守。


     新令在悄无声息地推行。南塘花家,势必要和新政府的放任背道而驰—被连根拔起的大烟馆更是焚烧殆尽,哪怕得罪洋人,得罪新政府也在所不惜。 借一只家鸽拒了承永联姻的恩旨,恐吓了一番地痞豪绅,像李乡绅那样的宵小回去后便大病一场,而王举人则举家出逃,往宣京去了。只是南塘的乱象还是没有止住——动了外心的人被恫吓后也有敢暗地里使绊子的熊心豹子胆。


     好巧不巧,大总统位置还没坐稳,调令便先来呵斥花忱行事鲁莽,责令他限期回京述职,这封电报也和那封恩旨一样,不过是废纸一张。和承永沆瀣一气的总统,也不过是君主立宪的傀儡羔羊,还不在花家的眼里。


    若不是花家军两万人马的军队在寒江被打散,如今还不够齐整,花忱也不必特地回来坐镇南塘。可饶是如此,他并不总能见到小妹,或者说小妹并不总能见到他。


    她在那沉浮的梦境中睡啊睡啊,睡到了南塘被围困的那天,她好像在蒙昧中听见了惊雷声,那是从越阳运来的军火,一批批军枪,闪着金光的子弹,她分明没有见到,却那么清晰地在她眼前浮现,就好像从前哥哥所做的每件事,她明明不在跟前,却又一清二楚。


    模糊的反而是哥哥,她觉得自己像个幽灵,又觉得哥哥像个幽灵,哪怕相见也辨不清白天黑夜。


    从那日后,哥哥都是带着一身硝烟和尘土来见她。


    有时说话,有时不说话。


    当他触摸小花时,那双手总是温暖如春。


    偶尔说话时他会问疼不疼。


    他不问时,那肋骨底下的枪伤好似便不存在一般,只有哥哥提起才隐隐作痛。


    她快要忘记自己患的是什么病,只记得自己是要死的,不知怎的没死成,便半死不活地在这沉睡着,睡到哥哥来,等哥哥拥抱她。


    这一日,花忱又来了。


    他看着小妹,眼神温柔。


    “还时常做梦吗?”   


    她本想笑问,做什么梦呢?她睡得已经不知今夕何夕了。可是哥哥的眼神太柔和,让她说不出调笑的话,只摇摇头。


   “我倒是不知道让你做梦好还是不做更好些,我只有这时能瞧瞧你。”哥哥又低头抚摸她的脸颊,双手的温度比寻常人还要烫上几分,“要醒一醒,小花,别惦念我。”


   “你若不醒,就真要了哥哥的命了。”


   “我们还要一起守着南塘。”


   她懵懂,只忽然间觉到地动山摇。


   哥哥便在眼前不见了。


   她被人唤醒了。


   “郡主……”


   花忱忽而怔怔地看向木微霜,他问。


   “你在叫谁?”他面色恍惚,好像知道答案又好像生怕木微霜击垮他。


  “我口误了,少帅。”微霜像哄孩子似的轻声道歉,她小心地上前来搀扶花忱坐起,“南塘今日无事,那日纠集造反的乡绅都下了狱,副官们已经审过一轮了,等着您醒后亲自去看呢。”


  恩旨和家鸽不过是梦,在这场光怪陆离的梦之前,是为了反抗花家新令的乡绅们偷渡军火造反,被流弹打中的花少主已重伤昏睡了半月。郡主暴怒之下砍了拥戴承永复辟的新政府的旗帜,给了他们极好的造反的理由。


  同是造反,谁也不比谁名正言顺。


   花忱——小花好像被雷霆击中,不受控制地摇晃了几下才在微霜的搀扶下坐稳,她的脸色苍白,与兄长极为相似的面容此时才透出一丝脆弱和不可置信的悲伤。


   被她刻意遗忘的过往,她所见的忙碌的哥哥,原来不过是虚幻的泡影。从始至终,站在这里的花忱不过是小花自己。

  

   哥哥已经死在了寒江的崖底。


   他紧紧抱着小花,生怕她会睡着,一声声唤。他的手极暖,捂在小花的心口,他们的心跳声都纠缠在一起,无法分离。


   “不要做梦,要醒过来。”


   “你若不醒,就真要了哥哥的命了。”


   “哥哥还要娶小花做新娘呢……”


   在水下被冰冷的江水泡着,她摸着哥哥狼狈的脸,一边哭着一边说,“哥哥这样胡子拉碴的,怎好做新郎官呢?”


    她好像变成了一个从寒江大乱中生还的游魂,游荡着回到了南塘。


    我们……是一体的。


    我要做的……我要做的事,是守护南塘,守护这片土地。


    她就在那场梦里跑啊跑啊,终于追上了哥哥。


    然后变成了他。


    她听见有谁在唱着哀婉的曲调。


     “西北有高楼,上与浮云齐。

       交疏结绮窗,阿阁三重阶。

      上有弦歌声,音响一何悲!

      谁能为此曲,无为玘梁妻…… ”


哥哥在梦中总是低头望她的影子,忽而便消散。







END






下一棒:@一口冷饭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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