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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郡/文郡/忱郡】青鸟·三

独上江楼思渺然,月光如水水如天。






茶楼酒肆,繁华市井。


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卷开茶楼的帘子,将夏日的烦闷一扫而空,避雨的脚夫,行人,茶楼里的客人们齐聚在同一屋檐下,一时人声鼎沸,清脆的话语声与跳珠般的雨滴夹杂,倒比雨前还要热闹了。


“京中都说你疯了。”


文司宥递过茶盏。病了大半年又气走了首辅大人后,叶客卿的门前寥落,渐渐京中已经有他已病死或发疯的传言,只是他冷眼瞧着花忱面色尚好,并不怎么像大病未愈之人。


“流言如此,文会长来见我也是胆识过人。”花忱毫不客气地端过文会长递来的茶饮了一口,清冽的茶香扑鼻,绝妙的好茶。


至于花忱为何出现在同文商会名下的茶楼——都是千年的狐狸,文司宥自然不会不明白——当初他赠与郡主的产业虽然已经失主,到底还是有同文商会的名义管辖和经营,自然也算一个睹物思人的去处,就连他自己也不免与花忱共情。


让他意外的是花忱身旁的季家主,这位年轻的季生,曾在变故时扶大厦之将倾,到底令人刮目相看。哪怕年轻稚气,也有了令人无法忽视的锋芒。只是季元启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为什么要与花忱碰面,都让文司宥讶异。


云中郡主已经离世,即使曾经季花两家有联姻的可能,可那毕竟是过去的事了。


季元启则如牛饮一般端过茶盏一饮而尽,半点儿品茗的意趣也不懂得。即便已经是家主,他依然肆意得很。


花忱不免一笑,将自己面前的茶点也往季元启面前送。


他才是对他们浑不在意的人,眼中只顾望着那只撒欢的青鸟。胖乎乎的小鸟儿丝毫不懂得掩饰自己心中喜恶,它在文司宥出现时便炸着毛钻到了季生的衣领里,见文司宥主动说话又主动端茶送茶点,它便探出头来跳到桌上啾啾啾,不知在抱怨什么。


它有些害怕文司宥,却像喜欢凌晏如一样喜欢季元启。


花忱脸上虽笑着,笑意难达眼底。


他不知道小青鸟究竟想要什么,如果仅仅是他发疯后聊以自慰的一种幻觉,又什么时候会消失……


“今日内阁与六部在争论变法时…….”将茶水咽下去后,季元启才有些恹恹地张口。他下了朝直奔叶宅,却恰好见花忱独自出门,于是便跟了一路,哪知被花忱察觉愣是给他绕昏了头,隔了好半晌才追上。无论是学生时代,还是如今都已入朝为官,他始终还是与花忱他们这些人隔了一层,连郁气也散得无可奈何。


玩心眼他是玩不过这些人的。


雨声落在檐上叮叮当当,好似跳珠一般奏着曲。


太傅在上皇退位前嗅到了风声保全自家,乞骸骨急流勇退没有掺和熙王一案,如今虽势力大不如前,但大公主的忌惮也跟着淡了些许,季家即使交到了季元启手中依然还是清流一党。


他也不顾二人的脸色,低声继续说道。


“首辅大人忽然上了一道奏疏,陛下气得当场砸了砚台。”


“如今变法还在试行,陛下又一向对首辅大人多有猜忌,我想……花师兄……”


文司宥虽不欲猜想这后生想与花忱说什么,也忍不住心底叫了声好。此时论前后辈的情分,比官场中的虚与委蛇要更管用。


“那道奏疏,一开始您该交给我。”


季元启直截了当,不愿在他二人面前卖关子。那封奏疏自首辅大人拿出时他便有所预感,后来因陛下发怒不得不跪下听首辅大人一字一句陈情时又触动隐秘的心事。只他终究不是肆无忌惮,放浪形骸的少年郎了,乌纱笏板好似一副枷锁,只有听到一个少有人提的名字时才能松口气。


他也曾与明月同游。


花忱离家八年,即使有着互通书信的经历,到底不能补偿他作为兄长的缺失。望舒的书信,偶尔也会提及小妹在明雍的友人,与这位季同砚之间的事或喜或怒,或怨或恼,都仿似在眼前。就连望舒也不免取笑,这季家的小霸王怕不就是花忱将来的妹夫了。


他那时咬着牙根暗忖,等见了面必要这小子好瞧,小妹多年无兄长在侧,多半是要被人哄骗。只是他也知道,那些花间同游,仗剑天涯的快事,于小妹而言是那样快乐。也就是见了兄长,才只是哭……


“花同砚,”季元启颇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他曾经存过找祖父帮忙去给花家提亲的心思,谁知寒江一别……他们便人世两隔,“花同砚必然不会想要首辅大人落入被陛下猜疑的境地,也算我为她能做的一件事。”


“只是此时说这些已然有些晚了……”


“怎会?”文司宥轻磕茶盏,笑着止住季元启的话,“变法之事虽有波折,倘若郡主之事不能在本朝翻篇,那便真是金玉掉进泥淖,白白玷污了她。那位首辅大人想来也是思量过才出此下策,陛下就算猜忌,变法一事也不得不倚重他,或许所图有隙可乘。”


话朝季元启说着,眼睛望着花忱。


“国公也该松散松散,这世上的事并不是永无缺憾的,您既已得了想要的结果,何必又五年后来哀叹自己放弃的那一桩。”


小青鸟原忙着偷吃糕屑,听见文司宥发话,便蹦着跳到花忱跟前,叽叽喳喳地冲文司宥叫喊,替花忱出气似的。


是了。世人都晓得,他是为了辅佐熙王翻案丢了小妹。


为父母平反,必然要翻出金銮殿上那位的蝇营狗苟,倘真要计较,灭九族都不为过。如若当初不是宣氏低头,他们也许还真会走向谋反一途。只是那时他也想过只要妹妹在身边,两人相依为命,哪怕茅檐草舍,落草为寇,他也不惧。


他总能保住小妹衣食无忧,平安喜乐。


到今时今日再回想,也不过是空话。


当日还能与首辅大人打几回不体面的机锋,他此时反而疲惫地不愿再张口了。


各人都要为自己的所求付出代价。


承永帝冒进拧断了世家的脖颈,这是因。


如今退居深宫形同软禁,这是果。


而他的因已经种下,那些苦果已经在凌迟着他,几千刀,刀刀见骨。


季元启接过文司宥的话音,“花师兄,云中郡主若在,她不会想要看见你这样痛苦自伤。更不必说是为了真相大白,还清明于天下,这样的大义倘若不悔,便放下吧。”


“你说让我放下,”花忱轻笑,他既问季元启,也问文司宥,“你放下了吗?”


风住了。


雨水迅疾,将大地清洗一遍后便褪去。


清光从云幕中泻下,从他们的位置望去只见茶楼下如光面镜的太平湖,映照着清明的天。


揽镜自照,都是一副化不开的心肠。


“不悔,只是不悔,并不意味不痛。”


花忱又说。


“此身不足惜,花某当下只是想替小妹了却几桩心事。朝廷变法,首辅大人难以独善其身,清流一党就是攻讦首辅的试刀石,熙王殿下不便参与朝堂,林林总总算下来,恐怕这样囫囵着,从前的旧识们都难有下场。”


“变法一途,朝廷想聚富于民,首当其冲便是文家商会。”


“谁能管得了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万年不灭,国公多虑了。”文司宥轻叹。


“千金之子,不死于市。”青鸟凑上来啄花忱的手,也不知是恼了哪句话。“若是小妹,她必定不会袖手旁观,我不过是白说一句。”


“至于季师弟……”


饮一次茶,倒互相吐露出不能轻易言说的苦水,一时寂静与喧腾接连,文司宥被问住心病闭了口,季元启反敞开胸怀格外坦率。


“师兄,风光霁月,日月山川,我们历经的一切,我是无需放下的。


只要我想,她便是此间的风,天上月。”


“我知此话极其失礼唐突,但对云中,子亦有过相许的念头,虽…天意如此,这份情谊却铭记于心。无论是攻讦,或是被陛下贬谪,都不足惧。”


“我想还云中一个清名。”


“不是作伪,不是攀附陈情,我为着我的心。”


独属于少年的眼是那样明亮,他曾经翻过墙头为郡主吹奏一夜的新曲,也曾拉着郡主翻山越岭逃命,他并不与诸位自哀自伤,连真话都无法出口的旧人相似。


若明月当真从人世中跳脱,也唯有这样赤诚的心能接住吧。


花忱望着忽而雀跃飞到季元启肩上的青鸟,极轻地答,“我也为着我的心。”


只是这话像是他愁苦的叹息一样,还未落地便已消散,不能宣之于口,连嗫嚅都是见不得人的不可理喻,是发疯的痴念。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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